顛沛流離,四海為家

二十六歲的謝冰瑩,在上海搭上皇后號自費赴日留學,實現她讀書進修的理想。不料甫到日本第二天,發生「九一八事變」,東北被日軍佔領。在愛國心的驅使下,中國同學在東京舉行了一個追悼東北死難同胞大會,謝冰瑩因參加追悼會,遭日本政府下令須於三日內逐出東京。於是她帶著一顆失望創傷的心,回到上海。

回到上海後發生「一二八事變」,上海的文人組織了一個「上海著作人抗日救國會」,謝冰瑩不但參加此會,同時還擔任宣傳工作,於是白天她參加醫院的救護隊,到前去線救護傷兵,晚上則擔任「婦女之光」的編輯。

經歷抗戰烽火的洗禮,體驗各種生活的同時,無形中增加許多寫作的題材及靈感,她的第一本長篇小說《青年王國材》、還有散文集《麓山集》、短篇小說集《前路》在此時陸續被出版。

民國二十二年初,謝冰瑩到廈門中學服務,使她過了半年安定的生活,卻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閩變事件」謝冰瑩只得被迫離開學校,並接受柳亞子先生建議回到長沙老家躲一躲。

然而未完的日本學業,謝冰瑩一直心繫著,回到長沙,她將此計畫與心願,告訴三哥,得到贊成,她以謝彬之名,重新進入日本東京稻田大學研究院,跟隨本間久雄教授攻讀西洋文學。

再度赴日,發生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學業又未完成;她竟被關在日本獄中,坐了三週的牢。事情起因於民國二十四年四月二日,偽滿州國皇帝溥儀訪問日本,謝冰瑩拒絕前去歡迎,被日本政府冠以「抗日反滿罪」,被抓到警察署,在獄中受到慘烈的嚴刑拷打,幸虧得到柳亞子先生幫忙,兩度電報給駐日大使蔣作賓先生,得以釋放;後又得到日本朋友竹中繁子的幫忙,方得回國。事後謝冰瑩憶起這段往事,她說被關在日本監獄的短短三週,感覺比三年還長,受盡了屈辱和痛苦;更叫她痛心的是,她從八年前開始寫的日記,連帶一些珍貴的相片和許多稿子都被沒收了。

自日本脫逃後,她到桂林三哥處休息,過了一個非常愉快的假期,因接到廣西南寧高中的聘書,她便依依不捨的離開桂林。在南寧高中她因盪鞦韆時無意間自高處跌落,使她暫時失去了知覺,雖然後來恢復了意識,頭暈得卻無法上課,為健康著想,她不得不辭去教職,也推掉了《廣西婦女》的編輯工作,再次回到長沙休養;在此休養期間,她完成了長篇傳記體小說《一個女兵的自傳》,由上海良友圖書公司發行出版。

民國二十六年三月十九日,謝冰瑩母親因病逝世,她親侍於側。在《女兵自傳》裡提到:「宇宙間還有比自己看著最親的人,和自己永訣更痛苦的事麼?」她的傷心、悔恨、懊惱、眼淚也挽回不了母親的生命。

謝冰瑩忍受不了喪母的打擊,一個人到南嶽恆山去休養受創的身心。同年七月七日蘆溝橋事變發生,她體內的血液奔騰又活躍起來,她為了忠孝不能兩全,仍毅然決然辭別了病中的父親,前往長沙,發動婦女到前方為傷兵服務活動,並成立「湖南婦女戰地服務團」。

這次戰地服務團,完全由謝冰瑩個人負責組織起來,團員除了謝冰瑩曾於十年前從過軍外,其他團員都是第一次過軍隊生活,連謝冰瑩共十七人,她們穿著自備的灰色軍服,打綁腿,青色鞋襪。她們每一個人抱著多救一個傷兵,就是多殺一個敵人的信念,為受傷的戰士洗傷口、敷藥、繃紮、安慰他們、鼓勵他們……總之只要能做到的事都做到了;她們不分晝夜在戰地的血泊中工作著、生活著。雖然她們睡的是潮濕的地舖,喝的是黃濁的溪水,吃的是乾冷的飯菜,穿的是單薄的衣褲……但她們一點兒也不覺得苦。

謝冰瑩一面帶領婦女戰地服務,一面也趁機收集寫作材料,這段時間,她發表了很多文章:〈戰士的手〉、〈軍中隨筆〉、〈在火線上〉、〈新從軍日記〉、〈重上征途〉、〈第五戰區巡禮〉等作品。

謝冰瑩帶著女青年服務團期間,跑遍了鄂北、豫西、黃河、襄樊前線、大別山麓等地,因繁重的戰地服務工作,她終於不支病倒了。

在參加戰地服務工作時候,她認識了賈伊箴。由於身體健康情形,她脫離了戰地生活,於民國二十九年二月三十日,與賈伊箴結婚。之後謝冰瑩到《黃河》月刊任主編工作,同年《在日本獄中》在上海出版。

自謝冰瑩參加抗戰工作,有六年的時間不曾回家過,民國三十一年秋天,她的父親病逝了,當時她因懷孕在身,不能回去,對她而言,無疑是終身引以為憾的痛事。

節錄自:崔家瑜(民97)。謝冰瑩及其作品研究。台北市:文史哲出版社。

1935年,於日本早稻田大學攻讀西洋文學的謝冰瑩

(賈文輝先生提供)

1929-1931年間,就讀北京女子師範大學的謝冰瑩

(賈文輝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