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炎先生致力於作曲與教學,潛心創作,作品數量豐富,體裁類型多元,其作品之內涵極具開創性,且能呈現中國文人情操及個人之澹泊氣質。在美學思想上涵蓋東西文化之精髓,有極高的藝術成就。在教學上,孜孜不倦,以身作則,數十年如一日,桃李滿門,皆有所成,對培育國內音樂創作人才及提昇國內音樂創作水準,極具貢獻。
這次我能得到這個大獎,實在是一件很幸運而且很意外的事。本來是「現代音樂協會」提名的,理事長潘皇龍教授告訴我,這一次參加競選的人很多,而且都是德高望重、名譽中外之士。雖然是提名但是很難中選的,所以我也就把這事置於腦後,早忘掉了。結果,卻是我意外的得到了這個美麗的大獎。
我們台灣的音樂界對我的嘉許與肯定,實在給予我莫大的鼓勵和溫馨的感受。得獎的經驗過去倒也有兩次:第一次是因為作品「四手聯彈鋼琴小品一首」,收錄在魏樂富與葉綠娜雙鋼琴演奏的唱片中,而得到七十七年度的金鼎獎。第二次是在民國八十二年,因作品「管絃幻想曲I-海風與歌聲」而得到第十八屆的國家文藝獎。實在感謝國家社會給我的嘉獎與鼓舞。我一生只面對音樂寫作這一件事,我的人生宗旨也就是真真誠誠的從生命的歷練中,尋找那些「感受」來做為我寫作音樂的泉源。所以我想面對這大獎還是可以覺得問心無愧了。
雖然我沒有懸樑刺股、廢寢忘食的那麼奮發努力過,但是我卻是咬定了這「音樂創作」一件事,從未放過手,順其自然的慢慢寫作。希望我的所作所為能為我中華新音樂安放一塊結實的墊腳石,將來必有不少後起之秀,為我文化大放光彩。我中華民族是一個非常有詩意的美感民族。祖先傳流下來的文化遺產實在美不勝收,所以我相信不久的將來,中華民族的音樂必在人類居住的地球上大放光輝。
文/古碧玲
默默耕耘 蓄勢待發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是盧炎最喜愛的一句李後主詞。
盧炎的曲風兼具冷冽與澎湃兩種矛盾因子卻又水乳交融,若燃燒不完全的藍火,色冷而溫高,時時蓄勢待發。看似淡然的盧炎,一生在內心的極端寂寞與無處可洩的熱情之間,走到耳順之年。
張愛玲說,「成名要趁早」,而盧炎則是經過數十載地默然耕耘,抑發老來紅了。
祖籍應為江西南康人,生於南京,因為逃難溯長江而西行,曾落腳湖南、四川,而後再溯江而返。祖父在安徽做知縣,父親是國民政府的海軍,哥哥早年加入共產黨,彼此影響很深,也因此相互受累。開放探親後,哥哥要盧炎回大陸,說要給他一個公寓住,他卻說不知道要回去做什麼,「在台灣還有些朋友,人過度孤寂會早死的。」
少年音樂路
少時孤獨,盧炎喜歡一個人讀詩詞,尤其喜愛南唐李後主李煜的作品。特別對中國建築有所感覺,小時候總喜歡大街小巷閒走,任何一座亭台樓閣,甚或是一面破落的牆,或是廢棄的狀元府莊院,看著看著,在回憶中,盧炎說:「總覺得這些建築好似固體的音樂,彷彿會有音樂出來,這些建造者必定是人文素養相當深的人。」
「我腦中還留存著這些小時候的印象,記得那時候逃難到湖南,渡湘江有一座狀元的莊院,很破落的感覺,石頭修建的莊院,綠悠悠的水。在美國,看到中央公園的水仙花開;五月裡滿天的梨花飄下來;春天的桃花開。這些情景都在我的記憶裡,我一直想用音樂表達這些感覺。」
高中時多病,曾在家休息,姊姊送了盧炎一個收音機,用來聽中央電台,聽了貝多芬的「合唱交響曲」與室內樂等音樂,撼動五內,一心想學作曲,起初也無師自通地練了些。
報考音樂學校,也不知該報考什麼,姊姊為他順手填了聲樂,當時唱黃自的「點絳唇」,第一回沒考上,主考官黃友魁說:「你下一回再考,一定考得上。」把主考官這話當真,返鄉後,趁假期時,在南京聘了老師學樂理、作曲、和聲。
第二年改報考理論作曲組,依然考不上,心裡盤算下回乾脆到上海去。落榜後,重返蘇州唸高中時,突然接獲一封家書要他返家,豈知立刻上了船,一路不曾換船,就來到高雄內圍鄉。
異鄉飄零 一心向學
南京溽熱潮濕,初抵高雄時,海風徐送,盧家人都認為高雄天候極好。內圍原本是鄉間,一邊是甘蔗田,一邊是壽山,固然是個風光明媚的鄉下地方,但如何能學得到音樂?全心全意想學音樂的盧炎趁著父親還在南京,乾脆跑到滬上準備報考上海音專。當時烽火遍地,學校不再開課,又通貨膨脹,只能用銀元、黃金才能買東西,但盧炎仍不改其志,留在上海伺機等候學音樂。
母親擔心體弱年少的盧炎一個人滯留上海,就騙說要買上海的東西,叫一個熟識的水兵來找盧炎,那水兵取物後勸說盧炎回高雄,他仍一表心意要在十里洋場學音樂。水兵邊閒聊著邊哄盧炎上船,讓他看船上的設備、機械,講著講著,船已經開到黃埔江心了。就這樣盧炎非自願地在時代的洪流中成為異鄉客了年幼時的江南景致則收藏心中,成為一口不絕的創作之源了。
盧炎的雙親都肯定音樂很偉大,母親觀念尤其開通,不怕兒子將來三餐不繼。她明瞭盧炎就想學音樂,找人造了份流亡學生的證件,用了三張不同的照片,幫兒子報考師大音樂系,盧炎居然一考就考上了。可是在學校也學不到什麼,老往文史哲科系旁聽去,當時同班尚有許常惠。
桃李春風 忘年至交
盧炎在師大並未枉走,遇首位明師蕭而化,他教了盧炎相當多和聲的基本概念,也教了許多對位的基本技術。盧炎說當時常被笑說是學理論,不是學作曲,也因此奠下良好基礎,「進入學院派學的第一個觀念就是對位,層次清楚,線條相當多,現在作曲的風格則希望可以更簡潔。」盧炎不慍不火地說。民國四十四年,師大畢業後,先在桃園農校實習一年,好不容易在建中謀得教職,教音樂、體育、美術加勞作等所謂的「小三門」。兩年後,藝專在建中對面的科學館附近成立,起初還只是小茅房的建築,建中下了課,盧炎到藝專繼續教和聲對位當時蕭而化也任教藝專,教主修作曲。
從民國四十七到五十一年間,在藝專兼任四年,其中教的第三屆學生中,戴洪軒的音樂理念和人文認知與盧炎最為接近,縱使戴洪軒畢業後也時相往來,「他的境界很悠遠,喜歡寫些詩歌詞文的。」盧炎描述較他年少十二歲的戴洪軒說。對於盧炎,戴洪軒則如忘年之交、亦師亦友,戴的弟子呂陽明所說的:「戴給盧炎的生活帶來許多色彩。」盧炎本來沒有酒癮,不過,他說:「上有許常惠,下有戴洪軒,帶壞我,學會喝酒,喝出肝炎來。」
戴洪軒逝世於五十二歲盛年時,一生與酒結下不解之緣的他,因為喝酒開快車出車禍而中風。雖說提起戴洪軒,盧炎總說:「他很會欺負我」、「他老說我的音樂像聊齋,鬼裡鬼氣的。」對孤身在台灣的盧炎,戴洪軒的過世則如知己凋零,人生至痛,盧炎的好友都源自於戴洪軒,故人雖遠,影響猶在,在感情內斂的盧炎身上,只能透過這些忘年小友追憶知交了。
負笈海外 再上層樓
始終與人無爭的盧炎,大學時代,居然很喜歡研究世界戰史、軍隊編制、武器等,嗜讀孫子兵法,母親和蕭而化都嘲笑他,自己就回說:「我準備作將軍。」事實上,中國的傳統文人如謝玄、諸葛孔明都會打仗排陣。他作曲時,全部用腦筋想,然後在鋼琴上試一試,整個樂團的佈局則在腦中。孫子的佈局、列陣與作曲的結構嚴謹、層次分明可說息息相關。例如「孫子」的「虛實篇」強調:「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致勝,故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五形無常勝,四時無常位,日有短長,月有死生」對照於盧炎作品的起承轉合、表達的生命無常,竟如此的不謀而和。
在藝專任教幾年後,母親與蕭而化鼓勵盧炎出國。蕭而化認為他個性內向,難謀生計,曾任福建音專代理校長的蕭而化說:「到台灣是逃難,出國也是逃難。」經由勸說後,盧炎先到密蘇里東北師範學院修碩士。
大妹成家後旅居紐約,暑假盧炎到紐約打工,發現當地的音樂活動與音樂學校相當多,只差一年拿到學位,毅然轉入紐約的曼尼斯音樂學院的大學部從頭唸起。
進入紐約這個花花世界,藝術的造詣因而更上層樓。他也不記得是民國五十二年或是五十三年,行到三十四街花園廣場,只見車水馬龍,警察催馬趕人,原來是「披頭四」第一次到紐約來。彼時麥克阿瑟已死,甘乃迪被刺,歐洲古典音樂改革派的前衛派到美國,顛覆了原有的古典音樂創作。
猶太籍老師威廉‧賽德門(William Sydeman)以為盧炎已經會作曲了,直接要求他作自己風格的曲子。第一堂課,老師開了許多現代音樂的曲目,其中有許多第二維也納樂派的作曲家音樂,他也接觸到各式各樣的音樂形式,荀白克、貝爾格、衛本等現代大師的作品。爵士、百老匯音樂劇、各國電影配樂,開啟了另一扇視窗,音樂視野更豁然而開。
受教名師 建立曲風
五十六年,暑假在一家夏季休閒旅館打工,學費一學年一千二百美金,打工一個暑假可以賺到三千美金,卻工作到胃出血,住進哥倫比亞大學醫院開刀。
首作「七重奏」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他用了帶點爵士孤寂、慵懶卻又隱隱騷動的曲風,流落異鄉,寂寞無垠,音樂中傳達了相當的悵然。這首曲子用了長笛、豎笛、法國號、小喇叭、大提琴等樂器,在美國首演頗得老師賽門的稱許,獨好巴赫恢弘氣度的盧炎,雖深受巴赫的對位和聲影響,但曲風已經非常盧氏風格了。
經過四年取得文憑,盧炎仍孜孜於音樂之途,六十一年,入紐約市立學院。這段時間又遇明師──馬里歐‧大衛妥夫斯基(Mario Davidovsky),一位阿根廷的俄裔猶太人。馬里歐給了他寫作上應該更仔細的影響,他教學生如何把音符做更多的延伸一段音樂可以衍化出較豐富的層次,讓他作曲的結構更具嚴謹度。
閱聽盧炎的音樂猶如開卷,起初的序曲彷似醞釀期,略微晦澀似自言自語的調子,然後高潮迭起,音符波瀾壯闊湧出,時而沈吟,時而澎湃,恰如盧炎的太極師兄、音樂師孫呂陽明所分析的:「線條相當多,他的作品律動的形式與語法十分吻合於中國書法,有所本於老莊所謂的氣韻、氣脈。」盧炎的音樂,肯定他絕對是個熱情的人,但不善表達的他,僅能透過音樂訴說了。
盧炎的音樂還有個特色:「無聲的運用」,往往在一串狂野奔放的音符之後,進入無聲狀態,呂陽明說:「這種無聲的力量比有聲更緊扣人心,你會屏息期待接下來的樂音,不敢稍有怠忽。」六十五年,同班同學許常惠邀請盧炎回台灣教書。一年後,因仰慕精彩的喬治‧洛克柏格(George Rochberg)與喬治‧克藍柏(George Crumb)兩位教授,而受業於賓州大學。
盧炎猶記得洛克柏格問說:「你已經是專業的作曲家了,為什麼還要來學校?」盧炎答說:「我自己還在黑夜裡摸索。」教授亦然說:「不只是你呀,我也還在黑暗裡摸索啊。」這句話他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洛克柏格與克藍柏都給了盧炎觀念上的影響,「做你心裡想做的東西,不管那音樂夠不夠美。」
返國任教 嚴謹創作
六十八年,在美國待了十五年之久的盧炎終於取得學位,返回東吳大學音樂系任教。
返國後,一如常,作品再三斟酌,發表的數量並不多,單單「憶江南」一曲前後更動了六次。有好一段時間盧炎說自己沒有作曲,累積了二十年,數量說少不少,說多不多。」也因為戴洪軒而熟識的早年民歌手韓正皓、鍾少蘭夫婦提及盧炎的少發表作品:「盧大爹(晚輩至交總如此稱呼他)總說最大的快感是創作本身,他有許多作品沒有發表。」
七十四年,作「林中高樓」,係戴洪軒的詩,有一天戴考盧炎說:「你會不會做有歌詞的曲子?」盧炎試了試,從頭到尾用E大調來做,但變化卻很多。曲子做好了,戴洪軒說詞寫得比曲子好,盧炎則說曲子寫得比詞好。
與詩人數度合作,除戴洪軒外,洛夫的「清明四句」、陳黎的「家具音樂」等詩,都曾藉盧炎音樂重新詮釋。他對詩有其獨特見解,他以為,愈好的詩,愈不易譜曲「已經道盡了,沒什麼空間可以再幫他說的。」
雖然在美國待了十來年,但孤寂的盧炎並不懷念美國的生活,他說美國是個整個社會都寂寞的國家。回首美國歲月,紐約這個文化薈萃的地方,有各國各地的電影。談起電影音樂,盧炎興致勃勃。偶爾為了電影音樂去看一部電影。音樂該當不拘形式,像有人送他一張Nanang的西藏音樂,風的聲音、水的聲音,有點感覺、有點冥想,盧炎百聽不膩。他的及門弟子蔡凌惠曾寫說:「電影、電影配樂、飲食美味、易經氣功等,只要讓盧老師欣賞的事物,均會介紹給學生一同分享。」
退而不休 獎掖後進
去年從東吳大學退休後,應呂陽明之邀,徙居多次的盧炎從新店山上遷到內湖,以微薄的退休金供了一間得爬上五樓的小房。為了償付貸款,盧炎授課的時間更長了,「以前專任時,一個禮拜上九小時課,現在上二十小時,錢只是以前的一半而已。」作曲的時間不增反減,作一支曲子要一年半載的時間,「有時候會在一個很自由的空間持續發展,最後卻很難收回來。」盧炎一貫淡淡地說。即便生活並不寬裕,只要友人要求相助,盧炎掏了不太飽滿的荷包,還親自送錢去「這就是大爹,不懂得拒絕的藝術。」呂陽明搖頭嘆道。
如今正著手作戴洪軒的「月」。戴洪軒於七十四年就拿這首詩給盧炎作,當時盧炎嫌詩不夠好,大爹面帶淺笑說:「現在我放鬆了,可以到處亂跑,更活了。隔十三年再拿出來做,用爵士、德布西的曲子交錯,更生活化一點。」此外,與陳黎也計畫再譜幾首詩作。
作曲數十年,盧炎仍像海綿般吸收新知,韓正皓作廣告配樂,熟悉電子音樂的操作,常將新訊傳遞給盧炎。盧炎的作曲就像練功夫般「基本功一定要足,要瘋狂愛好,才有熱情。」
現任教師大附中音樂班,他總讓學生從海頓的小步舞曲默寫起,年少的學生只要花三、五年就能學到他當年的功夫。但盧炎目睹少年學生的入門容易總感到,年輕人聰明有餘,結構的理性邏輯和音樂感也很強,獨人文素養的根基不足;特別是對中國人文的感受、精神、美感、倫理生活涉獵較少盧炎憂心的是「靈氣的問題吧!技巧只是幫助呈現精神的內涵,缺乏從生活內在發出來的能量。」
幽默隨性 再創高峰
盧炎的綽號「老驢」,喜歡隨手塗鴉,線條簡潔乾淨,極具神韻,一如他的性格,帶點幽默與捉狹。他常畫隻驢代表簽名,有時會在自己的譜上面書寫:「台北士林外雙溪老驢出版社」,旁邊的驢兒還偶爾唱歌,偶爾垂頭沈思大爹。
喜歡逗弄小孩,更喜歡給人取綽號,當年許多徒子徒孫的兒女仍和他學作曲,卻老是對他沒大沒小的。他喜歡以衛生紙裝成尖牙,故作吸血鬼狀,嚇嚇小女生,「男生一看,會追著你說,怎麼弄的?教我教我!小女生會嚇得驚聲尖叫。」
日前台北市政府社會局還派員前往探視「獨居老人」的盧炎,致贈一只熱水壺,他逢人即以此調侃自己。鍾少蘭透露,盧炎其實很嚮往婚姻,「他不是聖人,只是太專注於作曲,一再錯過姻緣,而藝術家的世界又非凡俗女子所能消受。」
一生中不忮不求,唯獨遺憾的是自己因為學音樂,收入有限,自身顛沛流離外,也累得父母必須移民他鄉,由妹夫奉養。雙親直到九十餘高齡辭世前,始終年年盼著他能買得一樓,接二老回台。呂陽明私下透露,表面冷靜的盧炎提起此事,不免潸然淚下、泣不成聲,自責未盡奉養之道。
近半世紀投身於作曲,盧炎的作品居然不曾在台灣正式且完整的出版過。而他的首作「七重奏」樂譜卻早在六十年即由美國Seesaw音樂公司印行出版,在美國也演奏多次,其他樂曲也在美國多番演奏。
即便得到象徵國家藝文成就的最高榮譽,盧炎如常地說:「我認為自己只是普通人,用音樂作詩文而已。」當年一點點學的東西要想解脫它並不容易。到了虛齡七十,盧炎自認比較平靜了,或許已經到了另一個境界,把什麼事都看開了,學功夫、學道家可能也有影響吧,或許自己可以再作個十年的曲吧。」他想著。
《浪淘沙》
《浪淘沙》是揉合了東方的內涵與西方現代音樂樂理,以他最欣賞的李後主詞作,完成的人聲與大提琴、小提琴、長笛乃至於打擊樂之作品。該曲有許多增四度的音程,在樂理上以色彩主義出發。李後主由原先的奢華富貴、追求性靈之極至,淪為宋俘虜之卑賤屈辱、委曲求全的落魄。盧炎藉由李後主的《浪淘沙》投射出「獨在異鄉為異客」的傷感、人生的詠嘆盡在其中,美國寂寥的生活在音符間幽幽流動著。
《曲》
《曲》作於一九八三年,採用了《天黑黑》的曲子為底,該曲也叫《天黑黑變奏幻想曲》,五聲音階旋律成為遍佈全曲的主要色彩,次要的有對比性的材料。猶原是盧炎式的曲風必須進入全神貫注的狀態,方能聞出其中興味。
《憶江南》
《憶江南》是盧炎鄉愁具體而微的顯現。幼年時,佇坐長江邊觀「釣台魚父褐為裘,兩兩三三蚱蜢舟,能縱櫂,慣乘流,長江白浪不曾憂。」傳統而簡單的中國文人質地,曲首吵雜似戰亂流離失所,繼而排山倒海,終至悠揚遼闊帶一抹抹憂傷,故鄉走出夢鄉,躍然音符間。詩人陳黎曾為文說:「此曲令人聯想起馬勒的『大地之歌』曲終處,向天延伸,『永遠,永遠……』無止盡的呼喊。」知音的戴洪軒也曾說:「此曲像盧炎心中的塊壘,『一種不得報償的熱情』這熱情到中段高潮如熱血猛然噴出到了終段則異常平靜和美,彷彿月光出來,把大地鮮血照成花朵。」
《林中高樓》
《林中高樓》深為演唱者劉塞雲所愛,她說:「這首十三分鐘長的作品是一首『音詩』,可說是繼史惟亮的『琵琶行』之後,又一重要的歌樂作品。」當時的報紙如此寫道:「盧炎在寫作上的運用十分自由,鋼琴部份十分吃重,與歌唱成為二重奏,是少有的精彩作品。」
《國樂五重奏》
盧炎曾以琵琶、笛子、笙、南胡等嘗試作過一首「國樂五重奏」,但他自認受中國傳統戲曲、音樂影響比較少;理由是中國的音樂比較和諧,超越情感,沒有七情六慾、不是人生辛苦的感受,而是天地的和,他認為這或許是更高的境界,中國音樂就好似客觀地敘說一件事。西方人的音樂則是感懷世事之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