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紹爐先生三十年來專注於舞蹈創作、展演、推廣,卓然有成。一九八四年創辦「光環舞集」,十四年來作品豐沛,近年發展出獨特的無阻力新肢體語彙,代表作品有嬰兒油系列—「奧林匹克」、「油畫」、「草履蟲之歌」等,開創舞蹈新視野,對提升國內舞蹈文化,貢獻良多。其執著奉獻的工作精神備受肯定。
獲此殊榮,非常感謝各界的鼓勵,這不只是對我的愛護,更是對光環舞集的肯定。感謝上天賜予的恩寵,及十多年來一直與我一起成長的光環舞集舞者和工作夥伴。三十多年的舞蹈生涯中,感謝劉鳳學老師的啟蒙,感謝在雲門舞集工作期間,林懷民老師諄諄的教誨。我所以能持續創作及演出,感謝鍾明德老師不斷給予激勵,及陪我走過二十多年來的妻子——楊宛蓉無怨無悔的付出與支持。
舞蹈因身體、理念切入點的不一,使舞蹈展現出不同的風格、流派,因而呈現出多彩多姿的舞蹈世界。最近十幾年來,我從氣功、太極、瑜珈及禪等東方身體文化中體悟到「氣身心」三合一的基本理念,簡單的說,「氣」即呼吸,「身」即身體,「心」即意念,而「氣身心合一」使得我們能跨越太虛、有生和文明的阻障,汲取無垠的潛能,回歸舞蹈動作至生命躍動原本的面貌,從而體現出大工不巧、大智若愚、大象無形、大音無聲的道家美學境界。
從「氣身心合一」這個活生生的身體文化出發,我多方探討、學習、摸索,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困頓和挫折,終於,有一天,我記得在紐約大學舞蹈排練室的那天下午,我找到了「嬰兒油上的現代舞」:在舞蹈地板上灑下嬰兒油,使得我所學過、看過的所有舞蹈技巧、理念都派不上用場;在舞者身上灑上嬰兒油,我們滑溜溜的身體像初生的嬰兒,亮麗、活潑、無拘無束,準備好了從身體原點出發,從舞蹈原點邁向一片無礙的全新的舞蹈空間——這種嬰兒油的舞蹈,多次參加國際舞蹈節的演出、示範及講座,包括東京、紐約、柏林、墨爾本及布拉格等地,頗獲好評。能有這些榮耀與機會,我要藉此時刻代表光環舞集,特別感謝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不斷地給予扶植,以及其他政府相關單位、私人企業和基金會慷慨贊助,特別是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這次的肯定和用心策畫一系列的展覽、講座。
但是,得獎不是結果,而是另一個起步。我將一如往常,透過身體的鍛練、探索,繼續突破創作的瓶頸,期望光環舞集不斷有新而精彩的作品推出。同時,我也希望透過身體創作研習營,能把三十幾年來的舞蹈經驗,與喜歡和關心舞蹈發展的朋友們一起切磋、一起成長,讓我們在不斷的鍛練、探索、創作中,一起邁向亞洲的二十一世紀!
文/古碧玲
以名家為師
這回劉紹爐終於頭頂「光環」了。
去年(八十六年)的第一屆國家文藝獎,劉紹爐填了資料自行報名角逐,卻落選了,得到首屆榮譽的不是別人——劉鳳學女士,正是劉紹爐的舞蹈啟蒙老師。劉紹爐心服口服想說:或許老天還要我再努力些。憨憨傻傻地劉紹爐祝福老師之外,什麼話也沒多說,繼續和著嬰兒油與汗水,忙著發表新作「油畫」、「草履蟲之歌」。就像「光環舞集」的藝術顧問、戲劇學者鍾明德引用聖經哥林多前書一章二十七節所說的:「神卻揀選了世上愚拙的,教有智慧的羞愧,又揀選了世上軟弱的,叫強壯的羞愧。」今年,劉紹爐「認分」的,壓根沒想過國家文藝獎這回事,在幾位相當有份量的前輩與同輩間,經過激烈角逐後,劉紹爐脫穎而出。
聽聞這個消息,劉紹爐搔搔那不到三分長的頭髮、咧嘴一笑:「沒想到,想要時要不到;不敢想時,竟然得到了,有時天意很難預料。」或許我們可以再朝哥林多前書一章三十節看去:「神面前一個也不能自誇。」那被叫做「愚公」、「水牛」,不善推銷自己的劉紹爐似乎又印證了這句神喻。
民國三十八年生在新竹縣竹東鎮的托盤山上,劉紹爐得步行一小時才到學校,沒有鄰居,沒有玩伴,孤僻彷彿是天經地義的。
小時候,喜歡思考,喜歡音樂,喜歡爬樹,更愛活動筋骨。十八歲,考上師範大學體育系,主修體操,覺得體操雖然不錯總少了些什麼。因而想學舞蹈創作,進了劉鳳學老師的現代舞蹈中心。當師大體育系不上課時,劉紹爐總要想方設法去練舞。
「有一天,我跳累時,整個人捲曲著,形狀像隻烏龜般在椅子休息,劉老師走過來仔細端詳著,直說好,叫我先不要動。」劉紹爐憶想道:「奇怪,平常我認真跳,都沒誇我好,怎麼休息時反倒誇好?」跳到後來只剩下他一個男生,而劉老師也準備要出國。正為劉老師要出國沒處學舞而發愁,劉紹爐聽說有一個年輕的男舞蹈家剛從美國回來,將在美國新聞處有一場演說。
於是乎,在「雲門舞集」還未創辦前劉紹爐就隨著林懷民學舞。那是心無旁騖的年代,人們可以為理想、愛好獻出一切。那時期栽培出來的人似乎也特別有傻勁,到現在劉紹爐還是十分在意林懷民的看法,存在著一種老式的師徒傳承。
離開雲門 創立光環
扣除當兵的日子,劉紹爐的青年期幾乎就在「雲門舞集」。整整十二年,排練、演出、學會行政、懂得掌握與觀眾之間的關係,在「雲門」擔任舞者,編過四支舞碼,劉紹爐在他同一輩裡,從來就不是最被看好的黑馬,即便在他自組「光環舞集」之後,也仍是那口很拙、傻愣愣的「愚公」。
可是,七○年代在荒漠中拔地而起的「雲門」,扭轉了台灣社會對舞者的偏見,舞者不再只是「跳舞的」,而是很受尊重的藝術家,「舞蹈家」地位非常崇高,紀律的要求外,精神則非常自由。劉紹爐受到這種鼓舞,不管現實環境,他決心與舞蹈終生為伍。
台灣這一片文化旱地種不起太多的職業藝術團體,連名氣響亮如「雲門」者,尚且要靠國家經費的挹注,或是企業的慷慨解囊。楊宛蓉說起當年事,仍欷噓不已;那時藝術團體的補助款掌握在省教育廳第五科手中,只要全省有三個文化中心願意要某團演出,就能夠拿到預算,「那種感覺好像在叫賣似的。」學芭蕾舞的楊宛蓉代表「台北藝苑舞蹈團」,偏偏少了一個文化中心,楊宛蓉極力爭取,反遭奚落說:「你們如果是楊麗花的歌仔戲班,我們還可以網開一面。」
當光環第二年「幸運」地拿到補助款,卻目睹由黃麗薰領導的「漢聲舞集」因為拿不到預算,黃麗薰當場宣布要解散舞團。「漢聲舞團」撼頓顛躓七年後,仍不免曲終人散,楊宛蓉見狀五味雜陳,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當時我心想,難道光環也撐不過七年嗎?」果不其然讓她料中。
民國七十九年,台灣社會像發「股瘋」似的,「大家樂」更席捲全島。緊接著,股票與房地產狂跌,偏偏排練場的房租又要成倍漲,眼看「光環」只有解散的一條路,劉紹爐在形勢比人強之下,準備出國赴紐約悌西學校(Tisch School)深造。
「光環」的消息見報後,丁松筠神父來電,表示將為「光環」設法,起碼能找到一個排練場地,因為連「雲門」都已在先前宣布暫停,光環再繼之,豈不正說明了台灣真結不出文化果實?在台灣的歲月超過出生地的美國,丁神父疼惜這塊土地的心絕不遜於本國人士。丁神父介紹了一位願意免費提供兩年房子的朱奎元先生,朱先生親自到「光環」的延平北路排練場看過多次,借了在三重河堤旁的房子,楊宛蓉說:「光環在劉紹爐出國時,由我帶領排練,倖免解散。」
自民國七十四年「光環」正式創立以來,劉紹爐陸陸續續發表過多支舞作,更因為教育廳要求申請預算補助的團體年年要有新作,從七十四年到七十八年的五年裡,發表過鄉土系列的「鄉旅」、中國民族色彩的「霸王別姬」、「視覺與心靈的相遇」、「生活的舞者」、「舞蹈創意另一波」等舞作。這種情形在任何先進國家的藝術團體只怕聞所未聞,而台灣這藝術的窮山惡水居然能逼得創作者累積如此驚人的量,從正面來說,或許也算是一種動心忍性的磨練吧!
發現嬰兒油
前五年的「光環」一直被稱為最有潛力的舞團,真正出人頭地的作品應該是劉紹爐出國後發展的嬰兒油之作。劉紹爐那一次的出國,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之旅。脫離了「雲門」之後,劉紹爐的舞作量固然很多,卻一直停留在民族舞蹈加現代舞,或是京劇身段加芭蕾舞等,受困於舞蹈語言的限制,劉紹爐有心突破,卻找不到著力點。這階段他開始看老莊,也把年輕時血氣方剛老打不好的太極拳重拾起來。
八十年的某天夏日午後,劉紹爐到鍾明德的紐約寓所,興奮地告訴鍾明德自己的新發現。他興高采烈地說,自己和悌西學校的女同學練舞時,因為練久了,汗流浹背,居然因為汗濕了,地板打滑了,在兩秒鐘毫不費力地轉了三圈。「平常練芭蕾都要費力轉,現在居然不需要力量,效果就這麼好。」劉紹爐興高采烈地要鍾明德分享他的新發現。
回台灣後,劉紹爐在排練場穿雨衣,在塑膠布上滾動;試過橄欖油、花生油等油脂都會發出臭味來,且滑不動。直到用嬰兒油才解決了臭味與滑行的問題。不過剛開始嬰兒油塗得少,舞者們一場舞練下來身上總是一陣青一陣紫的。
八十二年,劉紹爐的最新力作「大地漫遊——氣身心的新里程」昭告了他走出困頓期,原創性的嬰兒油舞蹈,果真成為「光環」的新里程碑了。舞臺上,男女舞者均剃光頭,穿著極簡單——男性著丁字褲、女性著肚兜狀的背心,傳統現代舞的力與美在這裡絲毫用不上,在完全沒有阻力的狀態下,舞者必須重新詮釋舞蹈語彙,並與其他舞者環環相扣,當時嬰兒油就是水,在游泳時有浮力的狀態該如何著力?肢體要如何與別人接觸?在水中人們既可以悠游,也可能因對水性不熟而慌亂不安,「光環」的舞者就像一群熟悉水性的善泳者,借同儕之間的合作無間,在水中輕鬆前行。這階段的「光環」抽掉所有劇情,純粹展現動作的舞作與全新的身體語言,讓「光環」確實開始揚眉吐氣了。
嬰兒油的哲理
「找到嬰兒油,正好也是我讀通老莊的時候。」劉紹爐說:「莊子的『風吹草,草隨風』就是與力學有關,草不動,只隨風勢而搖擺。嬰兒油也是這樣,你沒有作,卻作了。」這番話有如哲學家,原來任何一種藝術都有其思考根底的,想通了,就能游刃有餘。
劉紹爐在體育科系所受的訓練與「光環」的嬰兒油系列舞作,其實是截然不同的精神內涵。體育講究力量、競爭,追求更高更遠;而嬰兒油舞作卻必須講究那氣身心的協調,像中國的書法一樣。他一再強調「身體會告訴你該怎麼做,而不是讓腦子告訴你,舞蹈要有近乎禪定的功夫,當你與人碰撞推拉時,油會告訴你該順勢而為。」其實,劉紹爐所說的無非就是中國的「借力使力」、「四兩撥千斤」。
對於舞蹈有種宗教式的狂熱,四十八歲的劉紹爐沒有一天不練身體,加上嬰兒油的塗抹,滋潤得完全看不出年齡,至於身材的線條更不消說,只怕沒幾個小伙子比得上他。讓身體隨時保持在十分敏銳的狀況,他相信肢體動作是無法以時空轉化的,肌肉、身體一定要暢通;地心引力、天地陰陽日日都不一樣,所以每天都很新鮮。舞者最擔心的莫過於那一天身體已不允許再跳下去,劉紹爐再三告誡「光環」舞者:「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否則身體受傷了,對舞者來說,心靈也會受到傷害。」嬰兒油的舞作不再讓腦子指揮身體,而是由身體作主,讓僵化的身體重新靈動起來。
嬰兒油的成功給劉紹爐打了一劑強心針,現實壓力依然存在,「光環」的舞者還是必須靠另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劉紹爐仍然在台南女子技術學院擔任專任副教授。劉紹爐開始面臨抉擇:如果繼續教下去,會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但創作的時間始終是在夾縫中擠出來的,與團長兼妻子的楊宛蓉懇談多次。雖然後來改接行政工作,不再跳舞的楊宛蓉對舞蹈的熱情始終不減,她尊重丈夫的選擇,毅然支持劉紹爐辭卻工作,這是民國八十六年的事。
來自國際間的掌聲
劉紹爐真是一個靠傻勁做事的人,在未辭去教職之前,由他自美返國的四年間,照常每年發表新作,八十二年的「大地漫遊」、八十三年的「奧林匹克」、八十四年的「移植」、八十五年的「框架」,一場比一場更成熟。
「光環」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舞蹈的純然也無庸置疑,但國內媒體所給予的版面與關注和他的創作質量相比,並不足以彰顯台灣出現這樣舞作的重要性。任何一個稍具知名度的國際藝術團體蒞台,總會得到連篇累牘的報導,「光環」若能有一篇特稿,劉紹爐就很高興、很珍惜地剪報下來存檔。鍾明德說:「大家都知道他的努力,但他的口才不佳,不會講話,又愛講話,記者們都很同情他,但只是同情而已。」
相反地,「光環」的舞作在國際上引起相當的注目,得到了莫大的肯定。八十四年,「光環」參與由文建會主辦的赴紐約台北劇場演出「奧林匹克」,在紐約這種族紛雜、充滿各種前衛藝術色彩的空間裡得到莫大的肯定,紐約客報以如雷的掌聲。從紐約汲取再造養分的劉紹爐笑開了,他和「光環」的舞者都知道成噸的汗沒有白流,如藝術苦行僧走過那二十七年的日子,終於修練成道了。
「村聲雜誌」這影響全世界藝術活動的媒體,由Deborah Jowitt寫道:「這些極為專注的舞者,以蛇般的蠱惑,流暢地流出交纏分和的各種姿勢,著實令人驚訝。」形式上前衛、內涵十分中國的「光環」已打破種族僵線,成為一種國際性的動作語言。
「奧林匹克」復於八十五、八十六年在德國得到相當的注目。八十五年參加德國阿亨市路德維國際藝術中心所舉辦的「台灣當代藝術節」,兩場均座無虛席,觀眾安可不肯離去,臨時加了一場三十分鐘的座談會。第二年,路德維國際藝術評審團一致通過,頒發一年一度的「表演藝術創新獎」,在七百人面前,劉紹爐光榮受獎,還得到實質的一萬馬克獎金。
得獎後壓力更沈重
有生之年,劉紹爐絕不放棄舞蹈,就算有一天,身體已不能再活動自如,他猶相信:「細胞死了,新細胞會再生,但新細胞絕不同於老細胞。」他還說:「不動的境界其實才是最高竿的。」在他來說,永遠不會有巔峰期的,「建築家六十歲才會成家,舞蹈家究竟何時成熟?」他只知道成就感來自於吸引觀眾,每次演出都那麼新鮮。
和許多藝術家一樣,過了不惑之年,他終於瞭解藝術是從生活而來的,「功夫不只在教室,還有生活中公園裡練的氣功,就在當下、一瞬間。」年長後,也更懂得留白的可貴,像大野一雄的演出,那麼微小,卻又那麼清楚、深刻、銘印腦中不絕;「悲慘世界」也是唱到小聲時最感人。
「光環舞集」的經營早已不把票房列入考量。楊宛蓉說,為了舞蹈他們已犧牲擁有子女的權利,雖然他們兩人都那麼喜歡小孩;他們也不願像部份舞蹈家把團作得很大,每個月卻為了籌薪水而焦頭爛額。盡量走社區演出的路線,「光環」的態度是「即使只為一個觀眾演出也值得。」而劉紹爐則認為:「年輕人只要感動一次就夠了。」像瑪莎葛蘭姆的老師丹尼爾只因看過一只埃及豔后的火柴盒,就點燃了要終身從舞的決心;林懷民則是被三○年代的電影「紅伶豔」所感動,為台灣舞蹈奉獻了逾二十五年。
得獎後,劉紹爐才發現壓力更沈重了;不過,這個人真如「莊子」首篇「逍遙遊」所言的:「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小聰明趕不上大智慧,壽短的比不上長壽的。他不虛偽說自己不在乎,反倒高興地接下這個壓力,還準備繼續開發自己的潛能。我們期待還有更多的嬰兒油舞作,潤滑這世上的人。
《念天地之悠悠》
七十八年,適逢「天安門事件」,劉紹爐以竹林七賢為藍本作了一支「念天地之悠悠」,太極拳首度出現在這支舞作裡。出國後,他發現來自中國與東方的合氣道與太極拳在西方的後現代舞作發生作用,他看這趨勢,遂在紐約發表了「念天地之悠悠」,舞臺上,衛生紙緩緩灑下,有如細雪飄飛,一種東方世界的含蓄之美、悠遠意境盡現舞臺,深受紐約舞評家及紐約時報讚譽,更加強了劉紹爐朝這方向發展的信念。
《大地漫遊》
劉紹爐的突破力作,其中的「地上游」即是公開發表的嬰兒油舞作,他提出「氣身心」的概念,嬰兒油讓受過嚴謹舞蹈訓練的舞者無用武之地,必須重新演繹出一套舞蹈語言,在油滑的地板與人身之間前行,兀自平衡,鍾明德稱此作為:「真正達到物我合一的境界」。
《奧林匹克》
《奧林匹克》一作,是振奮人心的作品。那是一支由九支舞作組成的,有水上芭蕾、體操、冰上曲棍球、划舟、摔跤等所組構的舞作,但如果僅是這些運動的模擬尚不足以構成原創,嬰兒油舞作那種浮游於宇宙間,宛若太空人失卻地心引力的互相撞擊,再藉撞擊萌生力量的原創。在九○年代,台灣的文化座標裡,他絕對該被書上一筆。
《框架》
要打破框架,先搬出框架。此作打破舞臺的畫框比例,把建築鷹架搬上舞臺,舞者以繩索勾勒在鷹架上,懸盪於其間,相互推拉,幻化成蛇軀般的靈動,宛若人體雕塑與畫框結合,鷹架的至剛,與舞者的至柔,陰陽撞擊,產生能量,乃極力欲破框而去。
《草履蟲之歌》
單細胞的草履蟲最沒有負擔,悠游宇宙,看似無思想,實則最自由,達天地生物難以迄及之境界。嬰兒油之於舞蹈,若草履蟲,無承載、無重量,核心在草履蟲自身,不假外力,自發能量。劉紹爐的「草履蟲之歌」如莊子之「外物」篇所揭示的「外物不可必,故龍逢誅,比干戮,箕子狂。」凡事不可仰仗外物,外物沒有準則,草履蟲以核為心,嬰兒油的舞蹈中又一支探討簡單之精神面舞作。